雷文作者

【BS】Sweet Ophelia Ch.2 (Side B)

 前文

 

 

 

 

(1)

布鲁斯看着克拉克走了出来。这里熙来攘往,警察们忙着搜查和做笔录,工人们或痛哭或喜悦,每一寸空气都在声浪中沸腾,但他仍一眼便看见了克拉克;他还穿着那套工作服,倚在船坞那巨大的门上,带着笑意注视着这一场为了自由而诞生的狂欢。一些劳工上前与他拥抱,另一些则拥簇着他。而在那样诚挚的注视下,克拉克总会低下头,再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布鲁斯总会注意到的。

 

有一个声音就在他的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到他的身边去。他循着这情感上的感召而对他的记者先生穷追不舍,就像爱丽丝追逐奔跑的野兔;一种近乎致命的吸引力促使了追逐的发生,布鲁斯则注定要迷失在他的仙境里。

 

尽管克拉克就在工人们的簇拥中,但最终他总是会消失,就如过去他每一次的消失一样。布鲁斯调查过这些。他对克拉克的谨慎小心,以及隐匿于人群中的天赋感到惊叹。他相信,只需要那么一瞬,克拉克便会脱身而出,结束此刻他所做的一切,为这段罗宾汉式的义行与冒险落下一个隐秘的句号;他们仍有见面的机会——他是布鲁斯·韦恩,而克拉克是个记者。然而下一次再见时他们又能说什么呢……环境与机会都已不再了。一切都是那么紧迫,刻不容缓。于是布鲁斯拨开了人群,穿过这片海洋;他要到他身边去。

 

而布鲁斯的身高太引人注意了。当他对人海的穿越正进行至二分之一时克拉克便看到了他。他礼貌地朝他点点头。他身边的工人们注意到了这一点,便也朝这个方向挥手——即使他们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但他们亦会对克拉克所抱有善意的布鲁斯献上他们的友善。

 

——这就是我们正在保护着的世界,克拉克。你用你的方式改变它,但我也会用我的。

 

布鲁斯冲出稠密的人群。他几乎用上了他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围绕在克拉克身边的工人们散开了,克拉克却还惊诧地站在原地,用他的蓝眼睛看着他——布鲁斯就这样冲了上来,狠狠地将他环抱住。

 

“布鲁斯?”克拉克拉着他的一只手臂,试图将布鲁斯从他身上拉开。他在他侧颈发出闷闷的声音,因而听上去有些孩子气;这一变化令布鲁斯感到新奇。

 

“放心,”布鲁斯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感受着克拉克此刻的手足无措。“有你的头条在前,韦恩这次不会是头条的。”他说道。

 

布鲁斯的拥抱以人类的力量为衡量也太过于惊人了——即使以克拉克的能力来看,他要推开他当是易如反掌;可肯特记者不应该有这样的伟力——克拉克几乎快要放弃尝试了。“不——你能先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韦恩先生?”

 

韦恩细细体会着手掌下的肌肉群。它们有着惊人的生动,像夏季的原野。它们每一寸都迸发出青年人的活力。这怎么会是风暴?当他们彼此靠近,布鲁斯就是酣睡在夏日风中的树枝;他有和煦的微风以及与光线一同游走的阴凉,他有长满了野草莓的草地。这里没有毁灭,也没有绵绵阴雨——这里只有克拉克所带来的美好。

 

我们会拥有这一切。韦恩先生这样想着。他压低了声音,用布鲁西低沉暧昧的嗓音说道:“这再明白不过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与你共进晚餐?或者要我说得更直白一些——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步骤,我希望我们能拥有一次完美的约会。

 

如果你觉得很好,我们当然可以继续。如果你觉得差强人意,那请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如果你觉得糟糕透顶,我觉得也许我们可以从第一步开始重新再来一遍……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克拉克?”

 

克拉克叹着气。他应该拒绝的——突如其来的邀请与布鲁西的追求,对于一个从堪萨斯州小镇里来的小职员来说实在太过遥远而不切实际。更何况他的花园里早就野草丛生,银杏与香樟枝叶蓊郁,成熟的果实落到草地里,紧接着便在季节交替中迅速腐烂;围墙与爬山虎长成了一体,锁头的锈蚀也蔓延到了藤蔓上。克拉克·肯特与卡尔-艾尔在那里共同生活,三十年来未曾挪动一步。他不能动,不能离开,不能说话。没有人能进到花园里来,克拉克也不能从这里出走。让这一切肆无忌惮发展的原因不过因为他是一个拥有秘密的人。他是潜伏在人群中的天外来客。即使日复一日的狂风骤雨叩问着他的窗户,树叶与尘土吹进他的屋子,他也不能挪动分毫——因为他只能永久地沉默,而不去爱上什么人——而这就是心怀秘密者应该有的觉悟。沉默,剩余的人生应该只余下沉默;就像他秘密的花园在故事的最后只会被落叶与尘土掩埋。

 

但布鲁斯就这样翻过了篱墙,踏着腐朽的树叶、凝固的淤泥,大大方方地闯进了房间。他朝他发出了一个邀请。而克拉克为了这一刻,似乎已经等待得太久了。

 

 

 

(2)

直到他们在一起很久之后布鲁斯仍然会朝他开那个玩笑。

 

他会抚摸他的上衣口袋,然后缓慢、仔细地向下滑,抚过他的肋骨,他的腰际,再到他的髋部;布鲁斯的神情是那么认真,但却在他的身上施以恶劣的调情。他情色地、带有性暗示地检查他的每一个口袋,但又用例行公事的冷淡口吻询问着:“告诉我,肯特先生——今天你没有带录音笔,对吗?”

 

这个时候克拉克总会说:“当然没有,先生。今天我们没有采访。”

 

然后布鲁斯会从善如流地接下去:“今天我们只有约会。”

 

他们会接吻。这是显而易见的。布鲁斯曾告诉他,他对彼此在第一次玩笑里的表现都不甚满意;于是他要想方设法在之后的每一次再现里弥补回来。但其实对于克拉克来说,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潜伏之后的暧昧的聚首,其实并不如布鲁斯所形容的那样糟糕。

 

那次约会在克拉克的记忆里,时间过得愈久便愈是将它打磨得闪亮完美——所有的安排都恰到好处,无论是灯光、音乐、食物,还是布鲁斯的侃侃而谈,都是那么令人心生愉悦。气氛非常美妙,是那种即便下一刻他们之间诞生出一个吻也毫不奇怪的美妙。

 

这真奇怪——克拉克想——我应该与他保持距离,我应该在我们坐下之前就应当把话说明白;不……我甚至应该在昨天他说那些胡话的时候就拒绝。那事情又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克拉克很清楚他并不会因为酒精而失去任何一毫思考的能力,可他听着布鲁斯的声音,却像醉酒一样迷失了。布鲁斯所诉说的每一个词他都明白,却无法将它们拼凑出完整的信息;他只是看着布鲁斯的眼睛,他明亮、沉静的棕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变得深情款款,是晃动的香槟、是闪烁的琥珀。

 

事情究竟是怎样发展至此的?克拉克总是这样问自己。他可以看到子弹荡开空气留下的致命轨迹,也可以看到水黾轻快划出的流畅美丽的水纹,但他却没法看透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的发展轨迹。

 

于是他与布鲁斯的手突兀地交握在一起似乎也不能再令他惊讶了——布鲁斯的手仿佛在一个眨眼的瞬息之间就搭在了他的手上,假如他准备回绝,他就应该将布鲁斯的手挡开。可是潜意识里的一部分告诉他那就发生他的默许之下;在克拉克的意识仍然云里雾里之时,他的本能却在一步步落进韦恩的陷阱里。身体率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却无一例外都是在回应布鲁斯。

 

他将溃退千里,在这一场与他自己的较量里输的一败涂地。而此时此刻他的手正与布鲁斯的手紧紧相握。布鲁斯的手宽大,修长,十分有力;他们就这样沉默地握住彼此的手,听着游荡在四周的歌声。

 

唱片里声音忧郁的女歌手动情地唱着:

 

“oh Baby, I’m in love……”

 

他们是怎么发展到这样的?——当克拉克回过神来时他们突然就紧紧拥抱着了。布鲁斯比他更高一些,几乎能把他完全圈进手臂里。而他第一次发觉布鲁斯是如此高大可靠,他的怀抱温暖而结实。布鲁斯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实话说,克拉克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过在这样亲密距离下的接触了——当他们离他足够近时,他的伪装被一一揭下或许只是时间问题;事情总是这样变糟糕的。然而僵硬只发生在刹那,即便他的反应是那么迅速,可这一霎的不自然依然被布鲁斯所察觉到;他没有发问,没有质询,他只是哼笑着,轻拍了一下克拉克的口袋,说道:“你没带录音笔。”

 

“这当然,”话题的突然转变让克拉克有些不知所措,“这又不是什么采访——”

 

布鲁斯退开一步,端详着克拉克的脸庞。克拉克能在他漂亮的棕色眼睛里看见自己略为局促的神情。“你把它当成我跟你的一次约会,”布鲁斯又拥住他,“我很高兴。”

 

他吻了克拉克的额头。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不带任何欲望,也没有更多的含义——就连布鲁斯也不知道它究竟代表了什么。紧接着他吻了他的眼睛。克拉克的蓝眼睛有着惊人的色彩。一切都是那么谨慎而温情。

 

唱片还在继续放,但歌很好听;布鲁斯的品味总是值得所有称赞。克拉克迷迷糊糊地想着。他的思绪跟着歌手的声线一齐飘忽起来。然而在音律沉浮间他只恍然觉悟:

 

“Oh baby,oh baby!

   I’m in love,

   I’m in love……”

 

 

 

(3)

在克拉克的幻想中曾有一个念头倏然而过——他想过永远地将他的秘密埋藏在心底,不去做众人瞩目的那一个;只永远是克拉克·肯特。但他明白这绝无任何可能性。就像他绝对无法在拥有这般力量的情况下对危难视而不见,就像不知情者可以不必被愧疚所折磨,而知情者将背负一切一样;当他在每一次太阳的东升西落里聆听着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的苦痛时他便无法坐视不管,他注定要站出来,去做些什么。

 

很多年前他辗转各地,四处流浪。每当他展现了他的能力——那些他所做的,他所能做到的——他便只好离开,前往下一个就连他自己也不甚明确的目的地。他不能发声,无法呐喊,他陷入恒久的沉默。他的每一步都走在沼泽里,走在丛林中,走在悬崖旁。克拉克有时也不知道他该走到何处,他的步伐何时才能停止;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将要到哪里去。他只能潜伏着,游荡着,观察着,企图寻觅到一点来自宇宙的访客的线索;同时他又想要明白世界是否做好了接受一个异类的准备。但关于这两个疑惑,这个世界给出的结果总是令他遗憾。

 

于是这一次他几乎都要放弃了——就让克拉克走尽这一生吧。与布鲁斯的生活美好得超出了克拉克所有的想象。他当然不能破坏它。他也不愿破坏它。他不能放任这个世界因他而要加以布鲁斯任何伤害。

 

但这个念头就像一个预示,一个寓言故事里意味深长的警告,一旦展露人前困扰便相应而生:他接到了一个线人的情报,关于极地勘探新动作。肯特是个好记者,所以他就得到他应该到的地方去——佩里最为欣赏的正是他的这一点。而不久之前克拉克也得到了与之相应的回报——他现在已是一位普利策奖得主了*。

 

“抱歉,布鲁斯,”他与他的男友交换了一个吻,“我得去做个调查,地点有些远。大概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看舞蹈展了。”

 

“这太糟糕了,”布鲁斯说着,但神情仍是自在愉快的,他对克拉克永远有着耐心与信心,“——那么电影节?你觉得如何?佩里大概不会允许你拿着报销申请在外头乱晃上好几个月。”

 

克拉克将冲锋衣叠好,放进行李箱。布鲁斯递给他两个镜头,他接过了它们,放进相机包里。他望着他的行李,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拜托,布鲁斯!我不认为佩里会让我在那里待到电影节结束。我想我们应该来得及——或许他还会让我顺带再做一个关于电影节的报道。毕竟报社不需要出任何一分钱,而恰好他们有一个记者就在威尼斯。所以——所以我们当然有时间。我们有很多机会。”

 

布鲁斯显然被他拙劣的笑话逗笑了:“亲爱的,我才是那个给你们发工资的人。”

 

克拉克大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布鲁斯以同样的力度回抱了他:“祝你好运,肯特先生。期待我们的假期能一直到建筑展结束。”

 

“佩里会杀了我的,”克拉克亲吻着布鲁斯的面颊,“别忘了准备一份游览指南*。”

 

 

 

但很快克拉克就将这些事情——威尼斯的水流、小船,他与布鲁斯的游览指南——都抛到了脑后。这并非意味着克拉克迅速地遗忘了与布鲁斯的约定、那些甜蜜的构想,而是他遇到了他无法掌控、甚至无法理解的事——对他来说这种情况是极罕见的。

 

这使他不安。当他走进这个冰封的建筑内部时——暂且称之为建筑——他似乎接受到了冥冥之中的感召。他就这样走了进去。紧接着所有的事就像在疯狂冒着气泡的同时还能迅速完成变色与沉淀的化学反应一般令人目不暇接、无法思考,而又极快地搅作了一团。当他意识到他究竟在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冲了上去,开始为露易斯——一位与他一同前来的同事——检查伤口。

 

“好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他按住她因为防卫而挥舞着的颤抖的手,以防伤口因为扯动而变得更糟。在露易斯的默许下他拉开了她的羽绒外套。内出血。情况有些糟糕,她需要尽快止血——克拉克迅速判断出了情况,但他仍有顾虑。他的确能治愈她的伤口。他甚至还能举起钻井平台的钢架——可这都是不正常的,不是吗?而露易斯是一位优秀的记者,早在他进入星球日报之前她就已摘得过普利策的荣誉之冠;换言之,以她的新闻嗅觉来看,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消息——不正常的蛛丝马迹的另一头往往正拴着足以令所有人震颤的大新闻。

 

通常情况来说他应该给她包扎,带她回到营地寻找随队医生;可是——没有什么可是,克拉克。他对自己说道。难道他就要像过去目睹乔纳森的离去一样,没有任何作为吗?尽管那个时候……他当然能救乔纳森,带他的父亲离开那儿,远离风暴与危险,可他不能;因为他们将会有数十名目击者。无论克拉克在那一天做了什么,他都无法再得到属于小镇男孩的自由了。目击者将使克拉克·肯特的秘密将暴露无遗——即使他们并无恶意。但他现在只有一个需要救助的人。他只有一个目击者。

 

你在害怕什么呢,克拉克?她就像曾经的你。在那一刻你的心里也曾祈求过一个奇迹的发生,祈愿某种神迹或者传说里的圣人从天而降,将噩梦带离你们身边,祈愿一切平安;可那时候的你还没有机会拥有它——现在你却拥有一个施以援手的机会。你注定要完成它。你生来就要属于它。

 

克拉克下定了决心,他的大脑转动得就像他奔跑时那样快。他伸出一只手,遮住露易斯的眼睛,轻声地朝她说道:“我有——我有一些东西能治愈你的伤口。但这也许会有点疼。所以不要看,也不要动。好吗?”

 

露易斯仍旧了默许了他。内出血几乎让她的普利策大脑无法再思考任何事。于是他凝视了她的伤口,热视线正好落在那血淋淋的创伤上。克拉克感受得到她的痛苦、她的呻吟与她的挣扎,进而她划过他手心的睫毛在此刻的专注下都变得愈发明显。这让克拉克触到了一点黏腻的、极为饱和的情绪。乔纳森告诉他,他能做到很多事情,只是人们还没有准备好。但就像露易斯的伤口一样,没有谁永远会准备好承受这些;克拉克的确能治愈她,但他也带给了她仿佛来自地狱的疼痛。

 

或许对克拉克来说,现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露易斯的伤口终于愈合了——她得救了——她不会死。不会是第二个乔纳森·肯特。这个事实几乎就要击垮克拉克——在短短的一个瞬间里他变得既喜悦又平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他的意识几近模糊。极度的欣喜与恐惧击溃了他。克拉克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雪落在冰面的声响,缆线里电流的絮语,人群的交谈都在这一刻终于被拦腰斩断;在这个片段里,他终于安全了,自由了。

 

然而对于克拉克来说,所有的遏制都是转瞬即逝的;世界最终仍要喧闹起来。他的意识渐渐回笼,并察觉露易斯已经因为创伤愈合时的极痛而失去了意识。好事好报。乔纳森的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太幸运了。没有人会知道克拉克·肯特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并做了些什么。于是他喘着气,胸中怀着轻盈的喜悦,将露易斯带离了这个地方。他悄悄地送她回到了营地。

 

 

 

*参考前文。

*此处指威尼斯双年展。

 

 

 

(4)

布鲁斯起初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关于外星生物们的最新情况。

 

他对人类终于不再是宇宙中孤独的智慧物种或者这些外星人究竟来自哪里他们能做些什么毫无兴趣。他只知道那个张扬而狂妄的外星生物——他能入侵他们的网络,也能无所忌惮地四处攻击;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另一个躲藏在地球上的外星生物罢了——他们造成威胁。布鲁斯会注意到这些怪家伙也无非是因为在那一刻他终于失控的手机屏幕——但要布鲁斯来说,这甚至还不如阿西莫夫的科幻故事来得精彩。

 

这甚至不是哥谭的事,也不是蝙蝠侠能解决的事。他相信华盛顿的那些蠢货总会找出解决方法——至少他们在一堆最坏方案里尚且还能挑出一个能用的坏方案的本事的确让人望尘莫及。所以对于那个隐匿在人群里的生物,布鲁斯也并不在意;因为他们总会找到他的。然后就是交易完成,相安无事。

 

布鲁斯就是这样的人。他这么想,于是也这么做了——当所有人都为此惶惶不安,尖叫并嘶吼着涌进街道里,他们拉着横幅,摇着手中的旗帜,企图得到政府的回应时,布鲁斯也仍然不在乎。他甚至在心里还感叹着——这是怎样唾手可得的素材,克拉克应当报道它。可克拉克不在这儿。事实上他们今天就应该出发去威尼斯了,但克拉克却该死的要回大都会找佩里面谈——关于他的上一篇报道。

 

然而布鲁斯的镇定很快就被打破了。

 

大都会受到了袭击。

 

外星舰船携着宗教故事中灭世般的伟岸将那座城市死死地禁锢住,甚至在哥谭都能窥见它的一角。当他隔着那一片海湾望向大都会时他的心揪紧了。那里有他的朋友,他的员工,还有他的克拉克。他能做什么?在这种时候韦恩能做什么?

 

“阿福,替我联系直升机。我要去大都会,”他哑着声音说道,“现在就去。”

 

 

 

露易斯·莱恩从高空中落下。

 

她看见自己空中的头发,像风雨里将要折断的花;狂风吹进她宽大的连身衣里,令她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觉寒冷、更感绝望。

 

但假如要向她问询——遗憾吗?当然是的;后悔吗?当然不。

 

联邦调查局宣称她包庇了那个外星人从而对她进行了抓捕。佩里极力否认了。但要露易斯自己说的话,事实上她的确在包庇着他——他们要找的人就是克拉克,星球日报办公室里最讨人喜欢的大男孩;但她怎么能允许他们让他送死?

 

露易斯还记得她最终追查到答案时克拉克看向她的眼神。他沉默又不安,抿着嘴盯着她看;他还孩子气地用手指绞着衣角。他当然不会伤害任何人。他只会伤害到他自己。

 

对于一无所知之人来说他只是佐德口中一个能换取安全保障的筹码,但对于克拉克·肯特的朋友、同事而言,这将演变成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于是她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她得帮克拉克。不然还有谁能帮他呢?

 

但现在露易斯在飞快地下坠,也许她就要摔成一团肉泥——那位来自氪莱普顿星球的女战士将她扔了出来,可她的愤怒改变不了结局;人类赢了。克拉克赢了。所以倘若她因此而死,那对于她那也算不得多么遗憾;这与她过去从各式各样斗争中抢出来的报道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对莱恩职业生涯的坚持所作的一点脚注。在将克拉克的秘密身份曝光与帮助他赢得这场胜利里,她庆幸自己选的是对的那一个。

 

然而在她下坠的风中她察觉到了细细飘进的一点声音,那是飞机高速飞行时才会有的声响——然后她就被接住了。是克拉克。

 

“有时候你得试着相信我,露易斯。”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正穿着那套来自他遥远故乡的套装。长长的红披风在空中像云朵一样翻腾,像羽翼一般将他们护卫于其下。这与他们的大男孩是多么的不一样——他能举起飞机,不畏枪林弹雨;但在很久以前他还只是个跟在她后头勤勤恳恳做着拟写标题练习的报社新手。但这又如何呢?就如克拉克·肯特总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可靠地协助你,顶上你的工作,照顾起办公室里集体加班的所有人的起居一样;这个天神一般的男子也只是在用他一如以往的方式照顾起这个世界罢了。

 

克拉克小心地抱着她降落至地面。他对她轻声说——就像他平时在办公室里那样,平静,有力,循循善诱:“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露易斯。保护好自己。”

 

她望着他——她听见她自己这么说道:“你也是。你……布鲁斯还在等着你。”

 

她看着克拉克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惊诧。这大概算是一个惊喜。毕竟肯特与韦恩的恋爱关系仍在严格保密中——但露易斯就连他是外星人都能追查出来,她又有什么查不到的呢?所以很快他便将这一点惊异收敛了起来。他知道他的同事是个怎样优秀的记者。他微笑着向她点头,接着便倏地飞远了。

 

但他的“谢谢”还温柔地回荡在原地。

 

 

 

大都会的街道上全是人——不是为了抗议,不是为了游行,而是为了活下去。所有人都在混乱中挣扎,企图得到一点生存的余地。有些路段已经彻底无法通行了,布鲁斯打着方向盘绕开了好几条死路,然后迅速冲上另一条。但这里也同样无法通行。这里有无穷无尽的死路。就像很多人不再拥有那一点余地一样。但当他开过下一个转角,他看见人们尖叫,哭泣,推搡,向他这儿冲来;如同故事里在洪水奔流的大地上寻觅方舟的遗民。在哭喊与悲鸣的提示中他看见了来自外星的射线是如何轻易地撕裂一幢高楼的。布鲁斯拨了好几个电话,好让韦恩财务里的员工尽快疏散;但他却没法联系上克拉克。

 

可他现在也只能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去想克拉克。这里有这样多连活下去都得不到保障的人们——他首先得去救他们。他——他不能只想着克拉克。

 

然而当他从废墟中救下了那个小女孩时,他的心就已经变得如阿尔弗雷德放在袋子里等待处理的曲奇一般了。它曾是有温度的,有肉桂和黄油的芬芳;但在袋子里,它只能沉默地等待冷却,等候空气的抽离,让塑胶一点一点贴近,纠缠,在窒息里紧密相依。可阿尔弗雷德的曲奇最终仍是要送到克拉克的手中。此刻的他却无法到达那里。他找不到克拉克了——刚刚的那一瞬间让他终于明白克拉克已陷入怎样的险境之下;在这里,这个曾经繁华而安定的城市,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杀死他。

 

布鲁斯感到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他还记得他们一起协力救出的那个人——他的员工之一——所受的苦痛。他安慰着女孩,却在她指向废墟时看到了这一场无可挽回的灾难的源头——那两个外星生物随着宛若白日流星一般正在燃烧坠落的残骸一道从空中飞落,但即便如此他们的缠斗也仍然在继续。这同样意味着毁灭没有停止。只要他们还在战斗,这个城市里的绝望与惊惶就不会减少任何一分。

 

而克拉克——你得相信他,布鲁斯。他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而他的克拉克也许会死。

 

他甚至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服自己从这样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一开始它只是一个羽毛一般的片段,在他聪明的大脑里甚至占据不了一点空间;可它终于在尘土与浓烟里肆意飞扬。仇恨将他的脑海填满了。

 

 

 

最终他通过佩里联系到了露易斯。

 

佩里告诉他,在听闻露易斯被联邦调查局带走之后克拉克便立即去找她了——克拉克总是这样。过去布鲁斯当然非常欣赏他的这一点,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仍然欣赏他所拥有的这般优秀品质。可理智无法战胜意志,就像他曾无可避免地摒弃理智的警告而追求克拉克一样,他同样也无法停止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而在体内飞速传递的愤怒、痛苦与仇恨。

 

远远地他就已经看到了克拉克。他还穿着出门时的那件衬衫,但现在已满是灰尘;露易斯坐在他身侧,小声地与他说着什么。布鲁斯什么也没想,他只是在克拉克进入视野的那一刻便立即冲了过去。克拉克也看见了他,他站了起来。布鲁斯看到他从他那被汗水与尘土糊成一团的花脸里托出一个明亮欣喜的笑。于是布鲁斯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死死地搂住了他的男友。

 

但布鲁斯仍然瞥见克拉克缠着绷带的手。

 

 

——总有一天他们会付出代价——他会的。

 

 

 

 
A是漫画线B是电影线,没劈腿也没分手,真的
涉及剧透的评论我删掉了,gn要是看到了就……意会一下,没看到也没什么的(……)

最后祝阅读愉快!

 

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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