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作者

【BS】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下)

预警:性转 Mpreg

前文

 

 

*

 

在她真正出现在他面前之前,他研究过她;他研究每一个出现的超级英雄。但这个女人总让他感到不安、危险与吸引。希腊人说知识始于惊奇,或许这就是他关注着她的原因。

 

但他并不能够与超级英雄们友好相处,多数时候他与他们互不干扰;但至少就目前来说他能够与戈登达成长期合作并保持和谐交流,因此他不认为是自己的交际有问题,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参与超级英雄们的社交。他不做多余的事。可在她面前,他的无往不利终于被终止,他的经验与才智难以如往常那般轻易地就足以撼动力量;渐渐地,他意识到他并不能拿出一个绝对安全、必定成功的应对方案,也无法彻底掌握击败她的方法;换句话说,这个女人的上限太高,已超出此时布鲁斯所能达到的顶峰。而在布鲁斯的行事准则里,他不能够拿出妥当方案的便足以算作危机;他了解自己的阈值,也了解普通人的,要想击败她,要付出的是他们都不能承受的代价。

 

布鲁斯并不情愿就这样屈服。他从不会因为畏惧绝对力量而停止他的探索。在寻找应对克拉克的方法的路途中,他难得地体会到成功是如此遥远,而失败正向他垂涎。当然,也有一种方法能够使这难题消解,只是布鲁斯不愿细想。

 

念头在布鲁斯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忘却。他逼迫自己忘却,好让他们的联系回到危机与解决危机上。但另一种联系仍旧存在,从他知晓她名号的那一瞬起便时刻躁动着;布鲁斯的忘却是形式的忘却,欲念的精神依然在他灵魂中自言自语。

 

代表自我的韦恩认为未曾了解的忌惮与未能谋面的憎恨一样失礼,他叙述时眉头紧锁,一刻也没有放松。驱使本能能量的布鲁斯则认为他们应当与她结识,争端往往因成见而开始,而与她的争端却并不必要;他们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便应做好更进一步的准备。黑色的蝙蝠代表超越。他在意识中沉思,却顾虑着猫头鹰带来的伤痛;他抛下观点,追逐着月光从桎梏中飞走——蝙蝠坚持最初的方案,直到他们能够杀死她。

 

在金碧辉煌的臆想中,布鲁斯放浪形骸,向另外二人举起酒杯。韦恩所在的角落里,莫扎特小提琴鸣奏曲中唯一的一首小调正飘落第一个哀婉的音符;蝙蝠发出乌云般的叫声,携着无数幻影在天顶下振翅盘旋,如暴风雨在灯光下凝聚。每一个自我都想要阻止这箴言落地。布鲁斯面上露出二分之一的惊恐与二分之一的快乐,两种相悖的情绪在他脸上交错;但就如每一次幻想的结尾那般,话语从他口中脱出,不留任何余地,并铸就往后的噩梦:“若她爱上你,她便不事毁灭。”

 

 

 

往事在回忆的呼唤中苏醒,布鲁斯没有迷失在动荡的记忆里,但历史的隐线在风沙吹拂中显露。几个月前他从梦中醒来时身旁的半边床已经冷透。那时他并未察觉克拉克丢失睡眠的端倪,仅是以为她如从前那样早起。冰冷的床铺与蛇的身躯别无二致,在这样的床上醒来让他感到过去的那一夜像在蛇腹上睡觉。他心烦意乱,穿好睡袍便下楼。楼下也没有见到她的踪影,她清晨从他们的房间离去后如风走到空气中。阿尔弗雷德说她去书房看书去了,布鲁斯点头,用过饭又匆匆赶去瞭望塔。

 

晚上回来时夜又很深,但克拉克仍然没睡。他走到她对面坐下:“睡不着吗?”

 

克拉克将手中书本放下,向他点头。这个夜晚的灯光如此黯淡,故而布鲁斯没有发觉放置一旁的书有怎样的名字。

 

他单膝跪地,手在她的牵引下与她的肚腹相触。她露出一个笑容:

 

“你感受到她了吗?”

 

“刚刚她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他的回答错在哪里,但是克拉克再度露出微笑。这个笑容里没有任何杂质,没有讽刺、怨毒与歇斯底里,但是布鲁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因为这是个空白的笑容。但这空白使一切发亮,好似一道静默的惊雷。眼前蒙蔽的灰暗被拨开了,他看到案上那书名曰《莎乐美》。

 

布鲁斯停下了动作。说到底,人们为什么要学习?为什么要懂得知识?全因学习的过程是建构的过程,是窥视规则的过程;当你了解一件事是如何运作的时候,你就不再能够只是看到它的表面了。就像摄影师能够从一张照片里看出相机与镜头,画家能够从一件作品中看出质地与材料,而观众为绚丽的呈现喝彩。只消一眼,他便能看透她皮肤纹理下肌肉茫然的拉伸,牙齿出于惯性咬合,再往深里看,他能看透她的头部骨骼是如何运动,讯息在神经之间如何传递,空气与体液在这片刻里有如潮汐——但他了解这一切,不是为了在这一刻看明白这个笑容。

 

甚至在这一刻,布鲁斯也茫然了:这剔除一切的笑,隔绝一切的笑,忘却一切的笑,似曾相识;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克拉克为什么要这样笑?是因为她知道这样会让我恐惧吗?

 

他望向他的妻子。

 

她伸出手——他感到紧张,肌肉在紧绷的过程里酝酿,却迷失在棉花般的虚无里。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像任何一个妻子搭在任何一个丈夫的肩上,任何一只飞鸟落在任何一支树梢上那样,仿佛是一个平常的动作。但布鲁斯知道,这是她宣判处决的预兆。她的手并不温暖,他感觉像是一只蛇的身躯。

 

她张开嘴唇:“      ”

 

布鲁斯愣住了。又一次,有一句话从他耳边消失,如同上一次那样;也许它们都是同一句话,也许不是;但布鲁斯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你说什么?”他听自己如此说道。

 

“我才不希望她出生,”她站起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蛇信从嘴里伸出;她拂下不知何时出现的面纱,“她和我在一起。她与我一体。她原本就是属于我的,只有我能感受……为什么?分娩为何存在?这不是恩赐吗?这不是救赎吗?为何她要落地为个体,要我不再能感受她,不再能理解她,直到我失去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一部分?”

 

蝙蝠从窗子里飞出来,发出恐惧和屈服的叫。它们拍打翅膀的时候如微风吹过树林,她的身影在无数蝙蝠中渐渐隐去,唯那面纱上有轮廓显现,在这昏暗与缥缈中仿若盛满月光;她眉目哀愁,像与人群背道而驰;又像是停留原地,只是布鲁斯渐行渐远。

 

现在他眼前是幽深的走廊,卧室不知去往何处。但即便是这走廊,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属于庄园还是福利院;童年时的快乐已经荒芜了,但与夜枭的决斗仍旧崭新,与小丑的对抗依然茂盛。无尽的月光洒下来,走廊里仍然很黑,因为两侧的墙壁高耸。他走过破碎的地砖,披风扫过地上的灰尘与落叶。他擦亮打火机,沉默地往前走,好像披风从一开始就搭在肩上。这份重量早已与他灵魂结合。

 

他看到熟悉的画像,是他自己的。他看着他的神情从空白到冷漠到迷恋到痛苦到癫狂。为什么我的画像会出现在这里?法庭要审判我吗?布鲁斯想。

 

他抬高手臂,看到了克拉克的脸。他看着她的神情从癫狂到痛苦到迷恋到冷漠到空白。为什么她的画像会出现在这里?法庭要审判她吗?他又想。

 

但走廊另一侧的画像被这微弱火光照亮了。他熟悉的红色与蓝色在这里复又出现。在不同的画面里,又似乎在叙述着不同的故事。

 

他看到她用泪水为蝙蝠侠濯足,用黑发为他拭干;他看到她将剑横在布鲁斯的脖子上,一旁是打开的袋子;他看到布鲁斯端坐王座,克拉克的披风舞动,托盘里是蝙蝠的头颅。

 

只有最后一幅与前面所有相分裂,那是唯一一张没有他的画像,那也是唯一一张克拉克没有穿上制服的画像。画中的克拉克与人群背道而驰,独自垂泪,手中握着面纱。在灰色的画面里她是唯一的光束。

 

他一幅一幅看过去,他越看越迷惑,越看越不解,越看越愤怒。他行走在走廊当中,走过了抹大拉,走过了尤滴,走过了莎乐美,走过了圣维罗妮卡。

 

他走过这一切,然后在尽头遇见了布鲁斯。这个自我露出与故事中希律王相似的微笑,他甫一出现所有的画像都乱套了;莎乐美手握宝剑,尤滴捧起托盘,圣维罗妮卡在忏悔,抹大拉寻到出路已离开。他与画像上毫无生气的样子截然不同,他不是空洞的象征,他是本能能量的集合;他张开手臂,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疾风骤雨:“喂,蝙蝠!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为了被夺走才存在的。*”

 

他愤怒。他冲上前去,与布鲁斯扭打起来。他是谁?布鲁斯在眼前,那么他是谁?他的拳头落在布鲁斯的身上,布鲁斯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相同的痛苦从同样的地方传递,自我的两端在梦境崩塌的尽头厮杀。克制的韦恩站在圣维罗妮卡旁冷眼旁观。

 

“爱她的人是我。”

 

忌惮她的人是我。

 

“拥抱她的人是我。”

 

拒绝她的人是我。

 

“同她结婚的人是我。”

 

预备摧毁她的人是我。

 

他们从梦中跌落。往事的碎片从空中插翅飞走,回忆里克拉克的眼泪已经长出新芽,神主化作蛊惑的蛇一去不复返,亚当与夏娃在荒原上交媾流浪,卡巴拉生命树的虚影里耶西之树正茁壮成长,而上古之王在所有河流的源头看见世上第一条蛇蜕下皮肤。

 

过去的阶梯在他们面前铺展,自出生起便走过的所有道路在他们面前显现,他们看到有的路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并非过去他所笃定的那样一往如前,但他的人生大道却从一开始就直通终点,因为对于自己人生的目标他从未犹豫;他看到他与克拉克的故事在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就像他八岁那年第一次看明白事件背后的人心——这条路从一旁的开阔美好之上偏离,渐渐变得坎坷狭隘。他看到这路是如此蜿蜒,但他已看不到它是否可以漫长。

 

他路过无数个路口,在这幻想的尾声他终于看清她的痛苦。他看清她摒弃蓝色的天国,她摒弃忠诚真实与信念的美德;他看清她摒弃红色的流血与牺牲,摒弃天上的高贵与爱。

 

他看清遥远的故事如何在这个时代中现形;如果下一生的雨,那便是冬天,如果一生都不下雨,那便是夏天。方舟永远不会离去。他看见燠热的下午,城市如此安静而道路如此宽敞,高温让视野里有看不见的火焰跳动,热风吹过高楼,将城市吹入死亡。

 

他看见克拉克穿着无袖连衣裙站在树荫下,她的表情轻松快乐,对于城市的荒无人烟没有任何质疑。或许他们最终都会忘掉在过去五月还是春天的温度,在死亡的日子里,夏天会成为永恒。

 

布鲁斯逐渐感受到混乱,像是从深海当中上浮。血液里都是气泡,很快它们都会破裂,他会发出痛苦的嘶鸣。直到他终于流下泪水。

 

 

 

布鲁斯从梦中醒来。

 

有那么一时半会他不知道这是否是真实,是否是坠落到另一层梦境。他从床上爬起身,一切都是如此熟悉。身旁的半边床已经冷透,冰冷的床铺与蛇的身躯别无二致,在这样的床上醒来让他感到像在蛇腹上睡觉。他甚至隐约有了预感,当他走到楼下时,他会再一次面对空荡的客厅,因她从他们的房间离去后如风走到空气中。

 

为什么他没有察觉到这预兆?

 

他走到空荡的楼下,向阿尔弗雷德询问她的去向。与前些日子一样,她仍然在书房。他穿过走廊,走廊里惨淡的灯光让这一幕也似曾相识。布鲁斯像是从梦里归来,又像从未醒来过;那团熟悉的阴云笼罩在韦恩的府邸里,他的一切反应都仿若按照剧本在进行。

 

克拉克在书房里看书,她坐在椅子上,面目在日光里飘忽,肚子却真实地高高隆起。他的脚步声依旧很轻,所以这一次克拉克也依旧没有发觉他的踪迹。他扫视书架,但这里没有《莎乐美》。

 

布鲁斯站在书房的门口,意识有一半昏睡,有一半清醒。这里与卧房的格局并不相似,他却有了无数次面对这一情景的错觉。为什么我的大脑要告诉我并不存在的东西?布鲁斯没有为此感到疑惑,因为他明白这并非无的放矢;潜意识总是能够在更早的时候捕捉到真相的痕迹。他沉入思维的深处,在记忆里搜寻这样的场景;但回忆遮得严严实实,他窥不到细节的任何分毫。布鲁斯终于警觉起来。回忆中的克拉克在迷雾里转过头看他,她的目光是如此热切而哀伤,她的脸庞如琢磨过的大理石一样美丽;但她转过身时又毫不留情。

 

他目送妻子在迷雾中隐去,永远消散,永不归来。他没有出言阻止,因为回忆的道路在雾中显现,直愣愣地通向远方。布鲁斯没有犹豫,他像少年时踏入未来的道路一样踏上了面前的道路,二十多年前与二十多年后同样的决心促使他前行。

 

他首先想起的是一个安静时刻。克拉克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这个时候她的气质是幼稚而活力的;因为痛苦还没有把她的天真剥夺掉,她还不懂得如何扼杀自己的喜爱。他们面对面站着,周围如此安静。布鲁斯有一些茫然,他抬头观察四周,于是他发现这是瞭望塔;这似乎只是分秒中发生的事,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好像过去了一整年。巴里发出了一声惊呼,挽救了尴尬,随后带头鼓起掌来,戴安娜微笑着看着他们。他终于想起这是克拉克对他告白的那一日。他的心跳像是战鼓敲响。布鲁斯想要回答,但嘴唇无法张开;他如此爱她,他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刻这般想要倾诉。但过去的蝙蝠侠只是沉默。

 

然后是某个晚宴的间隙。她挽着他的手臂,这触感在回忆里是如此清晰,而在那个夜晚却如浸在水中一样模糊,最终只留下一团肮脏的水渍;他感受着她的依靠,感受着在她僵硬的手臂间生长的不安。他应该像任何一个称职的丈夫那样,将她引介给到场的宾客,为她挡掉那些不善的目光。他知道她从来没有畏惧过这些场面,只是这不是他不去做的理由。可他听到自己如是说:“你在这里等我。”他的身躯似乎在往舞池中心走去,因调查的目标就在那里;但在此刻他又忽视了目标的面庞,只感受到克拉克的目光在他的背后紧紧跟随。

 

接着是书房里的某个黄昏。布鲁斯不明白这样的片段为何会在回忆中变得特殊。他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克拉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腿上放了本书,脚在椅子下踢着拖鞋。她偶尔拿起书看上几页,最终又放下,专心致志地看布鲁斯。

 

“为什么我说这是个圆满故事,他们不相信我?”

 

回忆中他抬起头,那一天似乎哥谭难得放晴,傍晚的云似是烈火燃烧,红色的绚烂里逸散出紫色的灰蒙,透亮的橙红中有蓝灰的微光。克拉克与他逆光相对,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回忆至此,他终于明白这是她走入迷雾之前最后一次与他坦诚相待,她真诚地与他靠近,将她真实的面目对他袒露;随后是漫长的出走与远离,自此她的目光不再追随他。在燃烧着的光线里他只看到她发亮的蓝眼睛。这是航标,这是穿透一切之眼;在迷雾里他循着这双眼睛前行,他已习惯这是远方的灯塔,却忘了在最初它们只是她爱慕的眼睛。

 

那句他永远也听不清的话原来在一开始就写下了答案。就像饼干中荒唐的签语。铅的箭早已从他胸中抽走,金的箭在伤口中与血肉融合。他的意志在多久以前就看穿了这故事的所有蛛丝马迹,而他总是忽视的黯淡脚注蜷缩在这书页末尾。

 

克拉克仍然望着他,期望他对她的讲述宣布一个所有童话故事都有的结局。

 

但是回忆如流沙飞过,他面前的一切都是泡影,童话故事永远不会存在;在真实的生活中月桂的枝桠早已在达芙妮身上生长,阿波罗在她身后履行那属于命运的无力的追逐。贝尔尼尼的杰作将这一刻化为了永恒,从此往后的所有人都会记得达芙妮的爱如何变作绝望,阿波罗的抗拒是如何变作爱火。

 

他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可记忆里的布鲁斯却开口:

 

“大概是因为,你的叙述太冷静。”

 

夕阳下,克拉克微笑着看着他。隔着过去与现在,他已看到雕塑正在复生。

 

“每一句话都太笃定,太客观,不像是叙述,而像是预言。读者是会从叙述里推测情感的生物,你这么写,他们便一点余地也没有。即便悲哀还没有出现,他们心里已无可避免地感受到某种事实已无可撼动。”

 

“他们害怕的是这个。”他放下手中的钢笔,与克拉克对视。

 

 

 

 

*出自《EVANGELION》漫画。

 

 

——END——

 

 

 

梗用得杂,不完全严谨orz 不过这次写得很直白,所以可以当彩蛋看看

我发完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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